近日香港大學政治與公共行政學系李成教授接受香港商報「嘉敏時間」專訪，分享了他對中美關係及中國未來發(fā)展前景的看法。他表示，作為全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係，中美兩國領導人對話具突破性，給世界帶來了希望、理性和冷靜。在世界走向逆全球化、泛安全化和兩極化背景下，中國要反其道而行之，保持穩(wěn)定、持續(xù)開放並加強國際合作，不斷開創(chuàng)新的發(fā)展局面。
中美對話體現(xiàn)領導人智慧
嘉敏：近期中美元首三藩市會晤釋放了怎樣的信號？
李成：這釋放了在國際環(huán)境發(fā)生深刻變化，人類社會面臨很多嚴峻挑戰(zhàn)的時候，包括出現(xiàn)戰(zhàn)爭與和平、貧富差距、逆全球化、泛安全化以及兩極分化這種時刻，中美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兩個經(jīng)濟強國，以及人工智能強國，能夠繼續(xù)通過對話交流而不是通過對抗和衝突來解決我們所有的矛盾。在這種氛圍中，中美兩國領導人對話確實是非常難能可貴的。實際上是在中美關係急劇下滑的過程當中，給人們帶來了希望、理性和冷靜。
嘉敏：我們也關注到，近期中美互動非常頻繁，您覺得中美關係發(fā)展前景怎麼樣？
李成：回過頭來看，這跟中國領導人的智慧是有很大關係的。中美間頻繁互動是從今年5月份開始的，首先是中國邀請了比爾?蓋茨和基辛格到中國訪問，實際上當時中美關係很難推動，他們倆來訪是民間行為，而且美國政府不一定允許他們到中國來，所以這是第一步。
第二步是美國四位部長（級）官員來訪，除了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外，其中有三位部長對中國的態(tài)度是比較務實的，尤其是美國財政部長耶倫跟美國商務部長吉娜·雷蒙多，是對中國比較友好的，是美國政府少有的鴿派，所以這也是打開了局面，建立了貿易和金融的兩個機制，同時氣候談判代表克里跟中國氣候變化事務特使解振華一直有溝通。然後是在國會這個美國政治重鎮(zhèn)——美國民主黨資深參議員、美國參議院多數(shù)黨領袖舒默來訪，提出了很多中美金融領域的合作，講了很多積極的話，這在美國國會很罕見。
第三步高峰便是美國加州州長紐森來訪，也起到了非常積極作用。這個路線是很清晰的，為習近平主席到美國訪問鋪平道路。
在此我們要為中國國家領導人的勇氣和開拓精神點讚，顯示出一位政治家對中美關係這一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係的重視。
中美間有很多問題如擦槍走火，包括經(jīng)貿、科技、人工智能等很多方面的問題都需要談，並且建立了兩國軍隊之間的談判機制，這都是非常重要的。最具突破性的是在人工智能方面兩國元首達成的一些默契，具體的可能還需要假以時日才會全部宣布，但是可以想像兩國元首對有一個問題特別重視，就是在人工智能時代如何維護人對核武器使用的控制，而不是讓機器跟機器自動來做這件事情，我覺得這是一個突破性的進展。
面對逆全球化 泛安全化 兩極化
中國要保持開放尋求合作
嘉敏：面對美國國內逆全球化、泛安全化和兩極化的趨勢，未來在中美關係上中國應如何作為？
李成：美國對中國有很多「批評」，有些批評是完全沒有道理的，這與其自身的處境有關係，與其說是美國的傲慢，或者說是其稱霸世界的利益作祟，還不如說是美國的一種恐懼。這種恐懼有多方面的原因：有對中國的不了解，有對失去其世界領導地位可能性的擔憂，有兩個戰(zhàn)爭（俄烏和巴以）正在發(fā)生，同時也與其對臺灣海峽及南海局勢缺乏準確判斷有關，所以對於這方面中國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。
美國民眾認為過去幾十年的全球化沒有給他們帶來好處，而只是美國的華爾街和商界獲得了利益。面對中國的強大，他們看不到給自身帶來什麼好處。所以對中國來講，在這種情況下，一方面要了解美國人的心態(tài)，另一方面要把蛋糕做大，讓大家都互惠互利。
中國的發(fā)展是普惠的，是對全世界都有利的。美國有時候很狹隘，老是講兩極化，或者是更明顯地泛安全化。當國家安全被泛化後，人為壁壘只會導致分歧加深、各走極端。
包括中國在內的所有國家都對安全問題很重視，但我的建議是，中國必須要反其道而行之，因為中國能夠維持社會穩(wěn)定。而在有些國家，維持穩(wěn)定都很困難。政治的撕裂，貧富的差距，有很多社會矛盾。如果中國能夠穩(wěn)定，就會有更多的信心去開放。通過開放，帶來新的發(fā)展局面。
香港是連接中國與世界的「樞紐」
大灣區(qū)活力與速度令人驚嘆
嘉敏：您曾經(jīng)在美國學習工作生活了38年，是什麼原因促使您回到香港發(fā)展？
李成：回到香港有很多因素促成，但更多是體現(xiàn)了時代的變化。從我當年走出去學習到現(xiàn)在，世界局勢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。在美國目前這種環(huán)境下，作為智庫學者，尤其是研究中國的智庫華人學者，有時候比較難有作為，但是到香港來，卻可以做很多事情。因為香港正處於一個非常有趣的歷史時期，她始終是中西方的一個橋樑，而且她的多元化、金融中心的地位，以及學術上的氛圍，都是我所希望的。
中美關係作為當今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係，在過去幾年中經(jīng)歷了急劇下滑，地緣政治出現(xiàn)動盪、衝突。在此關鍵節(jié)點上，香港與以往任何時候相比，都更適合成為研究中國與世界治理問題的「樞紐」。
最主要的是想通過在香港目前這個特殊時期，能夠做一些高質量的、來自多方面的帶有不同觀點、不同視覺的研究，來使得中美兩國或者全世界看到，在現(xiàn)時風雲(yún)突變的世界中，彼此之間還是有很多共同利益。我們研究的目的不是指出誰對誰錯，而是要指出和平和發(fā)展的重要性。
嘉敏：與世界幾大灣區(qū)相比，粵港澳大灣區(qū)在創(chuàng)新科技方面的發(fā)展特點是什麼，前景怎麼樣？
李成：粵港澳大灣區(qū)容納了很多很多的人才，廣東本身就是在世界GDP排名第八第九，而且融合了香港和澳門的力量，加上廣東本身的輻射作用，非常了不起。所以我到大灣區(qū)後非常興奮，這是經(jīng)濟、金融、科技發(fā)展的亮點，深圳的速度是令人驚嘆的。
嘉賓檔案
李成，1985年赴美讀研究生、博士，2006年加入美國知名智庫布魯金斯學會（Brookings Institution）。在美國學習、工作38年之後，李成將自己職業(yè)生涯的新起點放在了香港。今年7月，他正式任職香港大學政治與公共行政學系教授、當代中國與世界研究中心創(chuàng)始主任。
（記者：李穎 謝嘉敏 視頻：劉浩成 趙師越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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