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何進
所謂經(jīng)典,如博爾赫斯所說:「就是幾代人準備要讀的作品」。所謂不朽,就是幾代人,甚或世世代代都不會忘記的名字。我堅信魯迅先生當屬這樣的作家。
對於我們這一代人來說,在精神食糧極其匱乏的青少年時代,還能讀到魯迅的作品,實為大幸。我和我周圍的一幫文學青年,當時都酷愛魯迅先生的作品,先生的全集幾乎讀了個遍。青年時代正是一個人價值觀形成的時期,魯迅的思想和精神自然而然地滲透進我們的三觀。這些年,我發(fā)現(xiàn)有的當代中國文人,似乎真的開了「天眼」,在民國的影像或資料堆中,找了一些「佐料」,引用個別人的言論,貶彈魯迅先生。更有人竟然把魯迅作品從中學教科書中拿走。一個被毛澤東稱之為「民族的脊樑」的作家,思想家的作品,將不會被這個民族的青年一代廣泛閱讀,實在是件可悲的事情。
民國時期,文人之間,經(jīng)常論戰(zhàn)。魯迅也不例外,該論的論,該罵的罵,有的論了,罵了,或成為朋友,或成為左翼聯(lián)盟。當然,也有成了朋友的,如陳源、梁實秋、長虹、少離等,最終也未能與魯迅站在同一戰(zhàn)壕。有的還把魯迅稱之為二流作家。把他的性格說成是大家公認的陰賊、刻薄、氣量褊狹,多疑善妒,復仇心堅韌強烈,領袖慾旺盛。陳源在1936年的《晨報副刋》說:「魯迅先生一下筆就想陷人家的罪狀。他不是減,就是加。不是斷章取義,便捏造事實」。長虹在《狂飆》雜誌上寫道:「我是主張批評的……魯迅卻是主張罵,不相信道理。魯迅……不能持論?!鞘潜桓星?、地位,虛榮所搖動了」。少離在1934年《社會新聞》撰文指:「魯迅的政治理想,很容易接近托派,魯迅翁加入托派的動機,主要的卻是被火一樣的領袖慾所驅(qū)使的」。還有的人,甚至懷疑起魯迅先生,是否真愛國。
如今,也有的文人,不敢懷疑魯迅先生對中國文化傳統(tǒng)的了解,就說他沒達到王囯維、陳寅恪的高度。他的雜文,承認如同匕首,就說他沒鍾祖康的刁鑽刻薄,沒陶傑的尖銳犀利。還說,和陳獨秀、胡適之相比,沒他們懂自由民主的真締等。我知道,他們是怎樣比出來的,應該不好比吧。我想,這是很難找到可比性的。同一個時代,同是文化人,同在一個文化傳統(tǒng)中,人們應天賦,身世,經(jīng)歷的不同,立場,觀念,個性自有不同。有的人,成了旗手,有的人,成了反叛的英雄,有的人,成了文化符號。當然,也有的人,成了舊禮教的維護者,還也有的人,和汪精衛(wèi)一樣,成了世人唾罵的漢奸。正是各種相異性的碰撞,才有了那個豐富多彩,令人回味無窮的民國。而魯迅先生,卻總是站在人民的立場上,與舊傳統(tǒng)的禮教決裂,揭開中國幾千年封建社會「人吃人」的面紗,為民請命。
必須肯定的是,魯迅先生對中國文化傳統(tǒng)以及國民性,是有深刻認識和研究的。老舍先生說:「看看《魯迅全集》的目錄,大概就沒有敢說這是個淵博的人」。郭沫若先生也說:「魯迅先生無意做詩人,但有所作,每臻絕唱」。他早年的散文詩《野草》是新詩以來少有的好詩,如今每每讀來,仍感無人望其項背。他的小說《祝福》《阿Q正傳》等為國人畫像,創(chuàng)造了一個又一個有血有肉的「典型人物。在對國民性的認知上,可以說是前無古人,至今,亦後不見來者的。對我們這樣一個有著五千年歷史文化沉澱的民族來說,其意義怎樣肯定也不為過,他對國人,對民族愛之深痛之切。很多人認為,魯迅先生太過於想做鬥士,浪費了他的文學才能。我倒認為,魯迅先生把自己手中的筆,當劍、當槍、當炮、當雷、當電。他站在歷史的制高點,懷著一種自覺意識,其中蘊含著他的嚴肅、崇高而執(zhí)著的思想和精神追求,針貶時弊,為民吶喊,寫下了一批如《華蓋集.題記》、《且介亭雜文.序言》、《南腔北調(diào)集.小品文》等,像匕首和投槍的,具有戰(zhàn)鬥精神的雜文。而他的雜文,代表著民族的大多數(shù),反對專權,反抗絕望,直面血淋淋的社會和扭曲的人性,旨在能夠改變國民精神。他的批判性,應作為延續(xù)和再生產(chǎn),永無終結。他說過:「我早就希望中國的青年站起來,對於中國的社會、文明,都毫無忌憚地加以批評」。體現(xiàn)了一個有思想,有民族大義的人士的情懷。日本著名作家,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大江健三郎評價魯迅先生:「二十世紀亞洲最偉大的作家」。毛澤東對他的評價,也是很高的:「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,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,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貴的性格」。
毫無疑問,魯迅先生是一名偉大的作家,他留下的文體,堪稱經(jīng)典。我堅信,他的作品,再過一百年,五百年,千年後,仍會有人讀。魯迅先生是屬於中國的,屬於人類的,屬於時間的。(圖源:新華社資料圖)